第五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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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
“您是沒看比賽吧？跳馬那場總體的配置是不好，但印度那個能跳普娃跳的姑娘不是在嘛，我們也只能避一避了。”吳敬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口，避重就輕的回答語氣正和內容巧妙地契合起來。“吳笙這次三項都能穩下來，真的都是拉練的功勞。”
“我是說，吳笙那兩跳——一跳5.8，一跳5.6，到底能不能完成？”避重就輕哪兒能避得過章齡的眼睛。“我們拉練了這麽多次，怎麽從沒見吳笙把這兩跳跳出來過？再有兩個星期，我們可就在巴西了，至少‘家’裏的場地是熟悉的吧。”
“今年也要提前這麽久去？一個月多？”吳敬吃驚地擡起了頭，他之前並不知道這個消息。“這麽早就能進村？”
“先去聖保羅那邊的訓練基地。進村是不允許這麽早的，只能提前一個星期。我們昨天開會你不在嘛，會上還說了這回陪同前往的教練限額只有三個，兩個男教練，一個女教練，這我們後面還得慢慢商量。”章齡屈起手指，指節在桌子上輕輕敲擊著：“對了，訓練基地的話，替補也去。今年蕭導給爭取到的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——很重視。”
吳敬點了點頭。緊張的備戰中大家都心照不宣：明年蕭關便該宣告退休了。當然，他也有一定的幾率通過今年奧運會上空前輝煌的成績“更進一步”，取得某個榮譽性的職位，但總之，這一次的裏約奧運會對於蕭關而言，至關重要，無論是作為全新的進身之階，還是最後的美滿收場。而被選中的吳笙，理所當然地會被庇護，所以——“哦，對了，吳笙那兩跳我一直在抓啊。章導忘了？出發前兩天我們跟你們組一塊兒練的跳馬呢。”
“你說坑裏的軟墊子？那這麽說，人家徐若澄還一直在拉720呢。”章齡嘴角都被氣得往上扯了一下：“就連曦曦以前都練過這種的。吳導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？”
“……您也知道，吳笙能選進這個五人名單，本來就是打算讓她上三項的，是高平自三項。”吳敬擡起頭，直視著章齡的眼睛，簡單的一句話撕下了最後一層風平浪靜的遮羞布：“本來她也不是憑借跳馬選進的名單。”
“等等，吳導，我想你這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了。”章齡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：“我承認，吳笙這次的表現確實是合格的，三項都比得不錯，如果到了團體賽她能有這樣的發揮，那她的團體名額，確實就並沒有什麽可質疑的。但是這個E分待遇，在我們主場的情況下還是在8.5徘徊，那如果要爭奪個人獎牌的話，恐怕還是比較困難的——得看前面選手的臉色。我的意思是，對於吳笙來說，團體才是她爭取好成績最大的機會。”
“是，我們總要把團體放在第一位的嘛。”自己帶的選手有幾斤幾兩，吳敬心裏還是很清楚的，他也並不是一個多麽好高騖遠的人。蕭關在吳笙身上寄托的厚望他當然明白，但說實話，凡是思維正常的人，都不可能覺得吳笙加把勁就可以壓過簡秋寧一頭。作為主管教練，他私心只是希望吳笙能夠借一點蕭關的這份用心，憑著對簡秋寧的一點點可能的牽制意義，把團體五人中的一席坐穩，然後穩穩當當地拿一塊奧運團體獎牌。至於個人的決賽資格甚至獎牌，章齡說得沒錯，的確算是意外之喜了。
“是，團體就是第一位的，我很希望所有人都能夠明白這一點。但是，我們隊裏要考慮的客觀因素一向很多。比如，運動員的組籍問題。”章齡的眸光越來越幽深，盯得吳敬有些喘不過氣：“雖然說在正式比賽前二十四小時，五人正選都是可以替換的，但是出發去巴西的時候帶著的八個人，是沒法更改的。”
“我們現在這個替補陣容裏，唯一能跳馬的周薔是純單項。如果吳笙的跳馬就是不能頂，那麽一旦杜明暖的720也拿不出來，要麽團體得上540，要麽換周薔上的話，恐怕就得用柯潤雨那個下法特定不齊的杠子——怎麽也不可能把陳導他們組的兩個人全下了的。那跳馬高低杠兩項如果有明顯短板的話，團體的結果會怎麽樣，就無法預料了——有去年的例子在，對團體，也絕不能過分樂觀。”
“反正我是勸吳導能夠在跳馬上多花點力氣，爭取能抓上來，畢竟，靠人還是不如靠己嘛。”
凝視著章齡皺緊的眉心，吳敬嚴肅地點點頭，應下一句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前幾天和第一組一同在跳馬坑道訓練的場景，那天的最後一節訓練課，簡秋寧一直在嘗試那個只做過一次還惹出了巨大麻煩的命名動作，尤爾琴科後團兩周。當然，是落在海綿坑裏的墊子上，撐馬時章齡還時不時地幫著推一把。
那時候吳敬只以為是他們純粹為了提升撐馬能力而練著這個動作的，現在卻忍不住好奇：簡秋寧現在能在賽場上完成這個動作嗎？她打算在奧運會用這個動作嗎？以及，如果打算用的話，是為了……哪一場呢？
口袋裏的手機輕輕震動，他小心地在桌底下摁亮屏幕，看了一眼新消息閃現出來的開頭幾個字，心頭不禁一窒。
消息是梁淑發來的。
“隊醫說吳笙的腳踝可能又嚴重……”
又是一周拉練，也是奧運會前倒數第二次比較正式的統一訓練。
燥熱的空氣中湧動著莫名的氣氛，各種不知名的眼色開始在幾個人之間亂飛。第一輪上來就是練跳馬，然而一輪完整地下來，那兩個重要的人還是跳著360和540，沒有任何大家隱隱期待著想要看到的“動靜”。
反而是第二輪的高低杠有一個驚天動地的變動。似乎早已被定位為“平自”兩項選手的徐若澄竟然試著做了一個蹬杠直體特卡切夫，這是一個G組的高難度空翻。盡管她的身體姿態真的是一點也不直，是拿到國際賽事中九成要被降組的水平，而且也沒有成功抓住杠子，摔得十分狼狽。但這仍然釋放了一個重要的訊號：在最後的時間到來之前，她徐若澄是絕不會放棄的。
其它人破天荒地都沒有失誤，不過也沒有什麽進步可言。被重點關註的柯潤雨的下法還是老樣子，這個特定就是湊不齊。一輪過後，章齡的表情沈沈的看不出喜怒，在一段令人不安的沈寂之後字字沈重地說了一句：“算了，這輪不用重來了，直接開始下一輪吧。看在澄子沖了難度的份上——其它人，你們也要好好學習學習這種精神。”
簡秋寧在無形的壓力下小心地擡起眼看向自己身側，可對不上她想對上的那個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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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是沒看比賽吧？跳馬那場總體的配置是不好，但印度那個能跳普娃跳的姑娘不是在嘛，我們也只能避一避了。”吳敬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子喝了一口，避重就輕的回答語氣正和內容巧妙地契合起來。“吳笙這次三項都能穩下來，真的都是拉練的功勞。”
“我是說，吳笙那兩跳——一跳5.8，一跳5.6，到底能不能完成？”避重就輕哪兒能避得過章齡的眼睛。“我們拉練了這麽多次，怎麽從沒見吳笙把這兩跳跳出來過？再有兩個星期，我們可就在巴西了，至少‘家’裏的場地是熟悉的吧。”
“今年也要提前這麽久去？一個月多？”吳敬吃驚地擡起了頭，他之前並不知道這個消息。“這麽早就能進村？”
“先去聖保羅那邊的訓練基地。進村是不允許這麽早的，只能提前一個星期。我們昨天開會你不在嘛，會上還說了這回陪同前往的教練限額只有三個，兩個男教練，一個女教練，這我們後面還得慢慢商量。”章齡屈起手指，指節在桌子上輕輕敲擊著：“對了，訓練基地的話，替補也去。今年蕭導給爭取到的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——很重視。”
吳敬點了點頭。緊張的備戰中大家都心照不宣：明年蕭關便該宣告退休了。當然，他也有一定的幾率通過今年奧運會上空前輝煌的成績“更進一步”，取得某個榮譽性的職位，但總之，這一次的裏約奧運會對於蕭關而言，至關重要，無論是作為全新的進身之階，還是最後的美滿收場。而被選中的吳笙，理所當然地會被庇護，所以——“哦，對了，吳笙那兩跳我一直在抓啊。章導忘了？出發前兩天我們跟你們組一塊兒練的跳馬呢。”
“你說坑裏的軟墊子？那這麽說，人家徐若澄還一直在拉720呢。”章齡嘴角都被氣得往上扯了一下：“就連曦曦以前都練過這種的。吳導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？”
“……您也知道，吳笙能選進這個五人名單，本來就是打算讓她上三項的，是高平自三項。”吳敬擡起頭，直視著章齡的眼睛，簡單的一句話撕下了最後一層風平浪靜的遮羞布：“本來她也不是憑借跳馬選進的名單。”
“等等，吳導，我想你這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了。”章齡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：“我承認，吳笙這次的表現確實是合格的，三項都比得不錯，如果到了團體賽她能有這樣的發揮，那她的團體名額，確實就並沒有什麽可質疑的。但是這個E分待遇，在我們主場的情況下還是在8.5徘徊，那如果要爭奪個人獎牌的話，恐怕還是比較困難的——得看前面選手的臉色。我的意思是，對於吳笙來說，團體才是她爭取好成績最大的機會。”
“是，我們總要把團體放在第一位的嘛。”自己帶的選手有幾斤幾兩，吳敬心裏還是很清楚的，他也並不是一個多麽好高騖遠的人。蕭關在吳笙身上寄托的厚望他當然明白，但說實話，凡是思維正常的人，都不可能覺得吳笙加把勁就可以壓過簡秋寧一頭。作為主管教練，他私心只是希望吳笙能夠借一點蕭關的這份用心，憑著對簡秋寧的一點點可能的牽制意義，把團體五人中的一席坐穩，然後穩穩當當地拿一塊奧運團體獎牌。至於個人的決賽資格甚至獎牌，章齡說得沒錯，的確算是意外之喜了。
“是，團體就是第一位的，我很希望所有人都能夠明白這一點。但是，我們隊裏要考慮的客觀因素一向很多。比如，運動員的組籍問題。”章齡的眸光越來越幽深，盯得吳敬有些喘不過氣：“雖然說在正式比賽前二十四小時，五人正選都是可以替換的，但是出發去巴西的時候帶著的八個人，是沒法更改的。”
“我們現在這個替補陣容裏，唯一能跳馬的周薔是純單項。如果吳笙的跳馬就是不能頂，那麽一旦杜明暖的720也拿不出來，要麽團體得上540，要麽換周薔上的話，恐怕就得用柯潤雨那個下法特定不齊的杠子——怎麽也不可能把陳導他們組的兩個人全下了的。那跳馬高低杠兩項如果有明顯短板的話，團體的結果會怎麽樣，就無法預料了——有去年的例子在，對團體，也絕不能過分樂觀。”
“反正我是勸吳導能夠在跳馬上多花點力氣，爭取能抓上來，畢竟，靠人還是不如靠己嘛。”
凝視著章齡皺緊的眉心，吳敬嚴肅地點點頭，應下一句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前幾天和第一組一同在跳馬坑道訓練的場景，那天的最後一節訓練課，簡秋寧一直在嘗試那個只做過一次還惹出了巨大麻煩的命名動作，尤爾琴科後團兩周。當然，是落在海綿坑裏的墊子上，撐馬時章齡還時不時地幫著推一把。
那時候吳敬只以為是他們純粹為了提升撐馬能力而練著這個動作的，現在卻忍不住好奇：簡秋寧現在能在賽場上完成這個動作嗎？她打算在奧運會用這個動作嗎？以及，如果打算用的話，是為了……哪一場呢？
口袋裏的手機輕輕震動，他小心地在桌底下摁亮屏幕，看了一眼新消息閃現出來的開頭幾個字，心頭不禁一窒。
消息是梁淑發來的。
“隊醫說吳笙的腳踝可能又嚴重……”
又是一周拉練，也是奧運會前倒數第二次比較正式的統一訓練。
燥熱的空氣中湧動著莫名的氣氛，各種不知名的眼色開始在幾個人之間亂飛。第一輪上來就是練跳馬，然而一輪完整地下來，那兩個重要的人還是跳著360和540，沒有任何大家隱隱期待著想要看到的“動靜”。
反而是第二輪的高低杠有一個驚天動地的變動。似乎早已被定位為“平自”兩項選手的徐若澄竟然試著做了一個蹬杠直體特卡切夫，這是一個G組的高難度空翻。盡管她的身體姿態真的是一點也不直，是拿到國際賽事中九成要被降組的水平，而且也沒有成功抓住杠子，摔得十分狼狽。但這仍然釋放了一個重要的訊號：在最後的時間到來之前，她徐若澄是絕不會放棄的。
其它人破天荒地都沒有失誤，不過也沒有什麽進步可言。被重點關註的柯潤雨的下法還是老樣子，這個特定就是湊不齊。一輪過後，章齡的表情沈沈的看不出喜怒，在一段令人不安的沈寂之後字字沈重地說了一句：“算了，這輪不用重來了，直接開始下一輪吧。看在澄子沖了難度的份上——其它人，你們也要好好學習學習這種精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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